春秋时期,以郢(今湖北江陵县西北)为国都的楚国国力迅速强盛,并开始致力于经营南方。其中一路自鄂地出发,沿洞庭湖东岸和湘江下游向南,于春秋晚期逐渐抵达今湖南地区。于是,这里原有的越文化被气魄宏大、化合北方华夏文化与南方蛮夷文化而成的楚文化所取代。长沙又成为楚文化在湖南的中心区域,呈现出繁荣的文化态势。
在楚文化入湘之前,长沙地区的越族尚未掌握文字,楚文化大规模入湘后,长沙先民开始较普遍地使用楚文字。20世纪40年代长沙子弹库战国楚墓中出土了珍贵的先秦帛书,全书分甲乙两编,共写有948字,四周用朱、绛、青三色绘有神物、树木等图像和解说词,它是我国最早用毛笔与彩墨书画的珍贵图书资料,又称缯书。它的出土,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重视,数十年来,《长沙战国缯书》、《论长沙出土之缯书》等有关论文与专著相继发表。可惜的是,它的原件已流落海外,收藏于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50年代,长沙五里牌、仰天湖、杨家湾等地的楚墓中出土了大批书写有楚文字的竹简,为人们研究这一时期的文字和简册制度提供了丰富的实物资料。
中国自古有蒙恬造笔的传说,不少学者也依据文献记载,推断秦以前没有毛笔。长沙先秦帛书和竹简的出土表明早在秦代之前就已有毛笔存在。1954 年,长沙左家公山楚墓发现了一支保存完好的毛笔。笔杆21厘米,制作者将其一端劈成数开,把上好的兔毫制成笔毛夹在中间,外面用丝线缠紧,再涂漆胶住。与毛笔放在一起的还有竹片、铁削和小竹筒等用于书写的工具。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古老的毛笔,被称为“天下第一笔”。毛笔的产生,是中国文化史上一个划时代的创造。它首先引来了一场书写革命,用毛笔蘸上墨汁,就可以把字写在竹片、丝绸和其他物件上,与以前用刀将字剥在甲骨、铜器上相比,要省力得多。用毛笔写字,可粗可细,可方可圆,十分灵便,由此推动了字体的演进。毛笔的产生,还引来了一场艺术革命,从此,毛笔成为中国古代绘画的主要用具,壁画、帛画和漆器图案,帮依凭毛笔绘成。学者们根据长沙出土的第一支毛笔认为:毛笔的创造也许应归功于楚人,这实在是长沙文化史上值得大书一笔的结论。
漆器艺术是长沙楚文化的代表之一。据考古学家考证,春秋战国时期楚国的西北部是连片成林的漆树,因此漆的生产量非常大。人们将漆涂在木、竹、夹、革、藤制作的胎骨上,便制成了类别繁多,应用极广的漆器。50年代以来,长沙楚墓共出土了数以百计的漆器。生活用具有漆几、漆案、漆奁盒等,乐器有漆琴、漆笙、漆瑟等,兵器有漆弓、漆箭、漆剑鞘等,制作都相当精美。漆器的色彩有朱、白、黄金等色,对比鲜明强烈;漆器纹饰以龙、凤、云纹;几何纹为主,也有花瓣、菱形纹等。—件狩猎纹漆奁画面分为五栏,其中一、三、五栏为变形凤纹图案;第二栏绘两兽对峙欲斗,另有两猎人手持箭矛正在林间围捕一兽;第四栏是一人牵猴漫步,两兽前后追逐,有两只天鹅在地上啄食。这一幅以狩猎为主题的彩绘历经2000余年出土,依然绚丽夺目,生动逼真。50年代长沙五里牌出土了一件漆木虎子。它用整木雕成,昂首匍匐,双眼圆睁,两唇张开,四肢丰满,臀部肥圆,尾反卷连接后脑成为把手,整体雕刻构思巧妙,线条流畅圆浑,反映当时长沙漆器工艺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战国时期,长沙地区的绘画艺术已相当高超,漆器纹饰的丰富,色彩的华丽,以及出土帛画画面的生动精美都证明了这一点。1949年在长沙南郊陈家大山楚墓中发现了我国现存最早的帛画人物龙风帛画;1973年又在长沙子弹库一号墓出土了人物御龙帛画,均为湖南地区楚国帛画的杰出代表。人物龙风帛画,上方为展翅欲飞的凤鸟帮扶摇直上的龙,似欲飞升天国仙界;中部画一侧立妇女,高髻细腰,广袖宽裙,双手合掌作祈祷状;下层画一弯月形物代表大地。人物御龙帛画画一男子危冠长袍,身佩长剑,侧身向左持缰御龙,龙奋首卷尾作腾飞状,龙的尾部和下部,还有一鹤一鱼。两幅画中的人物形象均为墓主人,画中内容反映了楚人死后乘龙驾凤灵魂升天的思想。它们构思谲诡,立意新奇,线条云流风动,往往有传神之笔,因而在我国绘画史上占有很重要的地位。郭沫若先生生前对人物龙风帛画极感兴趣,专门撰文给予高度评价,并写下《西江月·题长沙楚墓帛画》:
“仿佛三闾再世,企翘阪鹤相从,陆离长剑握拳中,切云之冠高耸。上罩天球华盖,下乘湖面苍龙,鲤鱼前导意从容,瞬上九重飞动”。长沙地区的音乐艺术在楚国时期也已令人惊叹。楚人习俗喜歌善舞,无论是婚丧嫁娶,节日喜庆,祭祀天地,行军作战都要起奏音乐。乐器中以鼓为主,40年代在长沙子弹库楚墓出土的鼓身扁圆,腹壁弧圆,附有铜环钮,可以系绳悬挂,鼓身髹黑漆,其上用朱黄两色绘锁链式播龙纹,外形色彩极具艺术魅力。50年代长沙仰天湖楚墓出土的小木鼓直径仅14厘米,可以跪坐敲打。五里牌楚墓曾出土一件彩绘龙风漆盾,是一种用于舞蹈的器具。历年长沙楚墓出土的乐器还有笙、瑟、琴、铎等。考古资料证明,当时长沙的管弦音乐和打击音乐都很发达,并出现了专业音乐演奏者——乐师及专业乐队群体。此外,楚人信鬼神,好祭祀, 因而祭歌和巫歌巫舞在那时的流布相当广泛。
楚文化入湘后,长沙地区的诗歌文学、哲学宗教等明显发展。楚人善作楚辞,散文讲究用韵。长沙出土的帛书《天象篇》除个别几句外,通篇均为韵文。当、常、行、殃、伤、方押阳部韵,溃、李押微部韵,奉、那押东部韵……,可见长沙楚人已熟习了这种押韵体散文。
在思想方面,楚文化中占重点地位的阴阳术数思想于长沙地区表现充分。人们认为天干地支、四季年月之间存在着某种内在而神秘的联系,它影响着人们的生死、婚丧、仕途升迁、战争胜败等一切世俗事务。由此,长沙地区盛行占卜术。子弹库楚墓帛书中就有“卜问吉凶”之语,并详细叙述了一岁中灾异的趋避、祭祀的禁忌,表明当时的人们以封筮来卜问神灵有关生老病死、婚丧、战争等现实生活行为的吉凶。
早先生活在长沙地区的越族居民大都信奉原始宗教,崇拜多种祖先之神和自然之神,楚文化南下后又带来了楚人的宗教信仰和神话传说,两者互相融合影响,构成了春秋战国时期长沙地区的宗教与神话。当时的人们普遍相信有一个与人间现实世界相对应的天上神仙世界和阴间鬼灵世界。依据长沙楚墓出土的帛书及屈原在湘所作的《楚辞》,可以得知湖湘先民一是信奉自然神,如日神东君、云神云中君、风神飞廉、雨师薄号、水神河伯、东皇太一、山神、湘君、湘夫人等,其中湘君、湘夫人是湘人特有的信仰;二是信奉英雄神,他们是族神、祖先神的升华,最突出的为伏羲和女娲,他们是天地万物之神,又是补天的英雄和确定岁时的神。还有炎帝和祝融。传说炎帝即神农氏,是中华先祖之一。他教人耕作百谷,并精通医药,相传在湖湘地区采药时误食断肠草而亡,“葬于长沙茶乡之尾”;祝融是传说中的火神。楚人尚火,自认是火神的嫡嗣,所以在神话体系中视融的地位也很高。相传祝融死葬衡山(古时属长沙),故衡山最高峰名祝融峰。此外,湖湘先民信仰的还有帝,是制定日月运行的神;以及管日之神,襄助其父祝融“授民以时”的共工氏等。
总之,我们可以得知,由于楚文化的南下入湘,长沙地区的文化呈现出繁荣态势,无论是工艺美术、音乐文学,还是哲学宗教意识都有显著发展,其中的许多因素至今仍对这一地区产生着影响。
作者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