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出去买水喝时,无意中在传达室旁边的小南杂店碰到了一个熟人,开始我还没认出来了,只是觉得他说话的腔调很熟悉,直到守传达室的大姐对我说,这位也是咱们的老乡,既然是老乡,出于礼节,上去搭讪了几句。没想到,说了几句话后,他居然问我是不是叫某某,我感到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问我还记得某年某月的那趟贫民窟火车吗?当然,我不会忘记,从那天起,我暗自发誓今后再也不坐这样的车,永远告别这样的生活,那天的情景,就像黑白照片慢慢浮现在眼前,我终于想起他是谁了,曾经豪气冲天要去广州捡钱的老乡。
我问他什么时候来的长沙,现在住在那里?他告诉我现在的地方,特意递给我一张名片,接过来一看,某某食品公司销售经理,再三邀请我今晚到他那里去玩,他说今天他有时间,公司不需要开例会。他这么热情,我也不好拒绝,满口答应了下来。看到他现在这份十分沧桑的脸,我想没有人会相信他和一样大,一样都是大学毕业生。手里拽着他的名片,我笑了笑,就像自己每次出去,名片上总也是给自己贴了很多头衔和名号,传达室的大姐补了几句:你们很熟啊,看看现在差别就蛮大阿。我苦笑的摇了摇头,我比他强在那里?
下班后,急急拿了数码相机就出发了,按着他的地址找了过去,好不容易找到个大点的超市买了点东西,虽然我早就有心理准备,在他说出他得地址后,我就知道那不是个繁华的地方,当看到这个地方后,还是让我震惊,他就住在这个地方?本来想拍点什么,可是看到铁路桥下那一溜溜矮矮的简易房,我没有再拍下去了的勇气,我不想看到他们那麻木的眼神,更不愿让他们觉得我是在展示我的优越,其实,我能有什么可以展示呢,充其量也只是纸糊的虚荣心。我慌忙把数码相机藏在包里。
他老远就在向我招手,一家三口住在只有10平米的平房里,我不知道这狭窄的空间会不会窒息一个人的灵魂。他不再有以的豪情了,挂在口头老是一句话,比家里种田还是好多了,我猜想他每天都在为今天我活下来了感到庆幸吧,几次我想提醒他你也是个大学生、你当初的豪情那去了?但是他的经历让我无所适从,更找不到安慰他的话。他一直在跑着业务,从广州跑到了长沙,从电器行业跑到了食品行业。现在在长沙一家有名的食品代理公司上班,负责芙蓉区这边的D类南杂店,整天踩着自行车到处跑单送货,他说他偷偷兼了很多份工作,可是每年赚得钱还是越来越少,原因很简单,人们习惯于大超市去购物了,那些食杂店自己都面临着关门了,还能养活其他的人吗?我想也是的,除非碰上我这么懒得人,懒得逛超市,懒得去排队付钱。
日光渐渐在眼睛里退去,夜色在四周弥漫开来,铁路桥下也渐渐热闹起来,这些东西我不忍心去多说了,同时我也很还很害怕或许自己有一天如果落到了这种田地的话?该怎么办呢?这些或许是都市一些生活在底层的人们最真实的生活写照吧,或许还有更困难的,只是我没有去留意,其它人也没有去关心而已。
从他家出来,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我一个人走在雨里,任凭雨水拍打我这以逐渐麻木的躯体,几辆的士在我身边猛按了几下喇叭,看我没有反应,又加速离开了。待在省城这繁华的娱乐之都里,我只是一个穷且没有尽情快乐着的异乡人,其实自己已经把生命之中最浪漫的10年已经耗在了脚下的这座城市。每当别人问起,你究竟是哪里人是,我有时候竟不知道怎么回答,回到家乡,父老乡亲说我市省城人,在省城里别人又说我是乡下人,现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了。但是谁都无法回避地域的差别,户籍制度让很多自认为才高八斗的有志青年屡屡碰壁,头破了,还是找不到可以擦洗伤口的地方,只是因为,你来自他乡。
其实,我很喜欢省城,不是因为这里的繁华,也不是因为什么有什么东西值得坚守。喜欢就是喜欢,没有理由,喜欢哪拖着长长腔调的方言,喜欢这座城市的自由和无拘无束,喜欢四面八方涌来的星哥星姐们,到处张扬着个性,贫穷却疯狂消费的城市,很多人天天喊没钱花,很多人高薪都贫穷着,更何况像我这样低薪的城市边缘人呢。
很多次我也问自己,自己活得也不是很窝囊吗?看到过很多媒体对省城各种各样的人生存状况进行调查,看到很多人那么恶劣的环境,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是幸福的,至少我不要担心晚餐有没有饭吃,有没有地方睡,更不要担心家里还有人等着自己赚的那几毛钱买米下锅,所以我是幸运的,幸运的是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我更是可耻的,有首歌就是这么唱得,孤单的人是可耻的。自己在这里漂了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有什么呢?勉强的生存,看着这些逐渐发霉的日子,有时候连感慨都没有了。
雨越来越大了,我突然在想,长沙有多少房子会漏雨呢?